大部分战士撤走之后,留下的都是抱着死志的勇士。每天天明依然都会有人感染上魔化症,但其他人跟无事一样照常训练、站岗放哨、修缮防御工事和埋葬死者。
得益于大家都默默填补着空缺的工作,伊顿才能专注于尝试着各种药剂和魔法,试图治愈魔化症,但一直毫无进展。
一天早晨,最令伊顿不安的状况发生了,前来给他送早餐的蒂娜出现了同样的高烧。在最初决定留下的那一刻,这个令他最难接受的事态注定迟早都会到来。而伊顿只是带着侥幸的期许,希望能在那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。
他守候在蒂娜的身边,心如刀绞一般看着心爱的人受苦。而蒂娜滚烫的手拉着他,示意耳朵贴过来。
“从我开始吧,最后还没尝试过的那种研究。”
“什么?!”伊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抱歉。我私自看了你的研究笔记。但是,我也一直好悔恨自己没能力为你的苦恼分忧。”
“蒂娜、蒂娜。没有那回事,要不是你在我身边的话。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。”一直以来,蒂娜都是伊顿内心的支柱,任何艰难的危机中,都是她的音容让伊顿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活着回来。
“我也到此为止,不能再陪着你了,就用我的身体吧。咳咳咳。”
“别说了。快、喝点水。”
“或许能成功不是吗?至少能让我死在你的身边,我也知足了。”
“怎么可能一次就成功。蒂娜,那样的事我做不到。”
“……”
然而蒂娜已经昏了过去,再也无法给与伊顿回应。伊顿一直抱着她,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发生变化。直到黄昏,蒂娜已经完全是一副魔人的样子,再过一会,连‘蒂娜’的自我也完全不复存在。
“蒂娜。我真的只有这么做了么?蒂娜……”
……
新历4229年(5年后),伊莎贝儿王女率领的联合军重新回到了昔日的萨尼亚王国王都。这里早已破败不堪,沦为一片废墟,但依旧有一座白色的高塔格格不入地在此孤单耸立着。明明在处在敌人的前沿,但方圆十里的黑土都避让着这里一般,甚为显眼。
一行人脱下厚重而又偃师的防护装备进入这片绿意侵蚀的残垣破瓦,仿佛圣地一般的地方,但见一名异常巨大的重装骑士守卫在高塔的入口。
“是伊莎贝儿王女殿下一行吗?失礼了。”众人正警戒着如何应对的时候,巨大骑士率先发话了。
“是。”
“伊顿大人等候你们多时了。”但见巨大骑士胸甲中的一部分开启,充满漆黑液体与不可思议的光芒中,一个夜精灵女战士从中跳下。
“还有其他幸存者吗?”
“很遗憾,没有了。抱歉,还请殿下快进去吧,伊顿大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。”
一行人踏上螺旋的楼梯,这里每层都堆放着各式各样不少的东西,但却没有堆积多少灰尘,看上去有定期在打理的样子。来到高塔的顶端,穿着宽大法师袍的人转过身来。
“终于来了吗?我还担心上回用闪光信号传递的信息是不是弄错了,要是你们做出了错误的装备,弄不好反而会丧命。”
“伊顿大人,你的样子……”
看见伊顿的面容,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气。那已经不是一个原本人类的样子,皮肤灰白没有一丝血色,眼眶只留下深邃的空洞,就额头上镶嵌的魔晶色彩也已变得苍白,随着他说话而闪着光。
“啊。这是,不得已这么做的。嘛,不这么做,我也找不到最终对抗他们的办法。破解敌人技术的关键,果然就在敌人的技术里呢。”
“伊顿哥哥,这代价也……”艾琳娜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,洁白的蒙眼布被浸湿,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滚落。
“您的伟大献身,我们无以为报。”伊莎贝儿说着,率众单膝跪了下来。
“嘛。不用这样,不说那些。珍妮和安妮还好么?我的孩子呢?安妮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?嘛。或者不用问我也知道了。抱歉。这个身体接近极限,我也有点难以控制了。”
“是女孩,安妮生的是女孩,她们现在在阿穆雷丁一切都好哦。伊顿哥哥。”
“是嘛是嘛,是女孩啊,一定和她妈妈一样漂亮吧。嘛,有安妮教导,两兄妹肯定都会好好长大的。可惜,我这个样子也没法再见他们了。啊,请一定不要告诉她们,我变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“伊顿大人。”铁一样坚强的珊迪,听着伊顿的喃喃自语也忍不住落泪。
“不用担心,伊顿哥哥。我们绝对会帮你保守秘密的。”
“嗯,那就行了,差点忘了正事。不过抱歉,或许是见到你们就让一直紧绷的精神有点放松,只觉得好累。……嘛。之前我都反复交代给辛蒂好几遍了,一切东西她会详细告诉你们的。嗯,她是个靠得住的助手,一直以来真是辛苦她了。”
“不用多说,不用多说了。伊顿哥哥。”一身洁白的盲眼圣女抱住了浑身发出死灵恶臭的伊顿,“伊顿哥哥做得足够多了,请安心休息吧。”
“是嘛。我终于可以休息了吗?”
“嗯。请您安心休息吧。”
“那…后面的事,都交给你们了。抱歉,又让你留下了痛苦的回忆呢。艾琳娜。”
说完,伊顿额头的魔晶完全失去了光芒,掉落在地面化成了粉末,那早已没有生命特征的躯体无力地垂下四肢。
艾琳娜抱起伊顿瘦弱的遗骸,唱起肃穆的曲调。随着她的歌声,幽蓝的光点在伊顿的体内汇聚,一个小男孩的灵魂从中跑了出来。
他笑着向众人招手,然后走下螺旋的楼梯,盲眼圣女继续唱着,抱着遗骸缓缓跟在后面。‘脚步轻快’的男孩幽灵在前,也不催促,而是坐在前面的台阶上,晃弄着腿,张着嘴仿佛也在唱着什么。待艾琳娜靠近,他便笑着起身又‘跑’到前面坐下。
这样走下高塔,守在入口的辛蒂被穿门而出的幽灵男孩吓了一跳,但男孩还笑着向她道歉的样子。直到艾琳娜抱着伊顿的遗骸出来,她才明白这个幽灵男孩的身份,不觉眼泪夺眶而出。
男孩一路蹦蹦跳跳,引着众人达到庭院中一颗高大的菩提树下。树后一个比男孩略高的幽灵小女仆正等候在那里,见到众人到来,深深鞠了一躬。男孩跑上前牵住女仆的手,两‘人’向众人笑着挥挥手,一起消失在了菩提树下。
在他们消失的地方,蒂娜的墓碑正安静地立在那里,石碑上早已预刻了伊顿的名字。
那年,联合军团开始了对黑暗大军正式的反攻。西尔玛大陆的风刮开了充满希望的新篇章。
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,多年以后,鲜有人会知道伊顿的名字和事迹,但他所留下的遗产,依旧还在不断影响着后世。
(假想章 与安妮之后的故事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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